直到现在依然有许多人认为，苏联的改革是在普通民众自下而上的压力下开始的。但今天的许多文献都表明，事实并非如此 —— 改革是从上层开始的，老百姓只是消耗品。

著名历史学家伊利亚·捷姆佐夫（Ilya Zemtsov）是最早对此进行论述的人之一，他于1988年在伦敦出版了《契尔年科：最后的布尔什维克：改革前夕的苏联》（Chernenko, the Last Bolshevik Soviet Union on the Eve of Perestroika）一书，包含很多罕见的档案资料。

捷姆佐夫拥有了解这一制度的内部视角。在苏联，他是哲学博士，阿塞拜疆共产党中央委员会信息部门负责人。后移居美国成为哈佛大学教授。

关于苏联社会的状况，他写道：

「社会病态从经济开始，因中央计划和缺乏劳动力而瘫痪，并延伸到了公共生活，被贿赂、谎言和冷漠所控制。一个领土广袤到足以容纳美国和加拿大的国家（而且仍有数百万平方公里未经开发的针叶林和一望无际的苔原），却无法让自己的人民吃饱穿暖。苏联历史上的英雄时期已经过去，冷漠和嘲讽占据了上风。

然而，政权并没有因此面临直接的危险，只是统治者稍感不安。直到那时苏联仍然是一个高度稳定的社会。它按照不同于自由主义国家的规律发展和运转。西方认为，苏联的农业濒临崩溃。而实际上，粮食短缺完全符合这个制度的需要：它分散了一直心事重重的群众对真正深层次的重要社会问题的注意力。

缺乏竞争的苏联工业无利可图、效率低下，但这也正是它的优势所在：通过为所有人提供工作，它创造并保证了高度的社会稳定和安全。低工资、艰苦的工作条件和不完善的生活条件等等都不应被视为苦难的标志和措施，因为在封闭的苏维埃社会中，有特殊的福利标准 —— 起决定作用的不是绝对的生活水平，而是相对的。

(领导层）没有理由特别担忧。苏联人民对困难和匮乏有着无与伦比的忍耐力和抵抗力，国家有充分的机会通过满足人民最简单的需求来"缓解"社会紧张局势。系统的意识形态处理使群众变得易受操纵，他们的反抗能力被彻底瘫痪了。

捷姆佐夫警告说，改革是从上层发起的，因此其受益者只能是上层。一条古老的政治规则是，谁发起变革，谁就能从中受益。泽姆佐夫认为，安德罗波夫的团队 —— 那些"拥有优秀大学学位的新一代契卡主义者" —— 是变革的主要推动者，然后他们就成为了大赢家。

稍后，著名的苏美社会学家弗拉基米尔·什拉彭托克也证实了捷姆佐夫的结论：苏联自下而上并不存在改革需求；多达80%的苏联人安于现状。相反，改革是从上层发起的，于是最终的“胜利者”也是上层。换句话说，失败者是所有基层人民。

【注】近期的交流中发现依然有一些朋友对经济前景的估测不够实际。经济环境对局势的确有影响，但并不意味着这样的影响能实现变革，更不意味着每一种变革都能实现解放。
解放始终都需要通过自下而上的创造和斗争来实现。
中国人可以也必须比苏联人更聪明和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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