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捕人士收信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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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Fatima,彤彤給你回了一封很長的信呢。明天她又要一早出來,到區域法院繼續 #六四卅一 的審訊,接受盤問,又可以看一看「窗外的世界」了。

Fatima,

這封信想和你說下窗外的世界。

不介意每次出庭的諸多麻煩,甚至有點期待這趟旅行,很大程度,是因為有機會從囚車的窗裡看世界。

從懲教院所出來,可以看到翠綠山河,海岸美景,忙碌的高速公路,記得一個小山頂上,有幾棟古色古香的殖民地風格建築,我每次經過都很好奇那究竟是什麼。有一次晚上回去,第一次細看夜裡閃亮的萬家燈火,才發現香港的夜景真的挺漂亮的,這麼多年來竟從沒好好欣賞過呢。

不過除了風景外,最喜歡的還是看人(是的,我是偷窺狂)。有時候囚車旁駛過一架巴士,我就會看著裡面或在玩手機或在打瞌睡的男男女女,看他們的穿著神態,想像他們要開始怎麼樣的一天。不過原來大家在上班時乘車的狀態都是差不多,都是十個有八個在睡覺,跟我自己上班時差不多。車長們就比較慘,再堵車也不能釣魚,只能坐在司機位上打拍子。然後每想到只有我能看到其他車上的人,但他們卻看不到我,就會想,啊,原來這就是擁有特權的感覺啊。

還有就是看各種車身和街頭廣告,看看最近流行的是什麼。比如最近出來就看到渣打馬拉松又回來啦(到底 find your first 是什麼英文.....),不受疫情影響,不過有些廣告真是萬年長青,比如十幾年樣子都沒變過的唐安麒......

去區域法院就最開心了,可以環遊香港島和九龍鬧市,能看到自己辦公室的窗子,沒有了水馬的添美道,好多人排隊的外國領事館,變成了鐵籠的紅磡天橋,還有我以前經常光顧的佐敦豪大大雞排。看到這些都還在,有點世界還沒走遠的安心。不過雞排店的燈箱似乎故障了,一閃一閃的,但也別有一種破落的街頭味啊。嗚,想吃炸雞排了,不切。

以前最煩塞車,覺得那簡直是浪費生命的事。但原來換個身位感受就完全不同了,現在只想有多點時間能看一下這花花世界。記得有天囚車堵死在灣仔鬧市時,可興奮了,一來可以見多一陣可愛的送車師們(謝謝啊!雖然知道我只是叨了別的手足的光),二來有更多機會進行我的人類觀察計劃!於是就很壞心眼的,希望每次出入法院,交通都越擠塞越好!(嗯,我是自私的壞人)

其實坐牢,尤其已預期要做長期的牢獄,最害怕的就是和外面的世界完全脫節,變成一個和這個世界溝通不了的活化石。畢竟一個人的位置和價值,有相當一部分是由和他人的連結和互動中形成的吧。所以單獨囚禁才會是酷刑,所以信息阻隔是一種懲罰。而一個和社會脫節的人,就很容易失去對真假和是非的判斷力。所以,我特別珍惜這些還能接觸到外面的世界的窗口,並要時刻提醒自己,當接受信息的渠道越變越窄,更要對所有的事情保持好奇,盡十二分的努力去仔細觀察,從細節中了解世界,不讓大家給撇下啊。

下次大家坐巴士時經過囚車,可以試著打個招呼揮個手,說不定裡面正好有對好奇的眼睛在看著你呢。(人類觀察計劃,說白一點就是八八卦卦,語言偽術,就是將八卦的心打扮得高、大、上)

還有,我覺得我真是招風水體質,無睇錯,是水。

為什麼這樣講呢?首先,十月初連續兩次上庭,都.打.風!都十月了還連打兩次八號風球,還要兩天都是我上法庭的日子...... 懲教院所的姑娘們都說我招風雨啊!最慘的就是坐著滴水的車出到西九龍裁判法院,做好心理準備同裁判官開火...... 終於到出庭時間了,姑娘卻走過來跟我說:要回去了,法院早上的庭取消了...... 可我待在密室中怎麼知道呢......

之所以說是招水,當然不只是颱風。除了滴水的囚車,還有漏水的倉房啊。剛到新期數沒兩天,公共廁所爆水喉,把床單全拿去吸水。然後唯有換一個倉,漏水。原來那邊修好了,然後颱風圓規來襲......,水浸了!不過這次不是公廁,是我自己的房間。出庭一天回房後,糧箱底下全是水啊!好吧,換了個新房間,然後隔一天...悲劇重演,出去一天回房後又來一攤水。姑娘們都奇怪,怎麼我到哪裡,水就跟著到那裡!「買六合彩又唔見咁好彩......」我都不想的,難道有隻水鬼跟著我?都說水為財,可我窮的咧.....(聽說我住的地方猛鬼呢...難道...)

還有一件事想和你分享。我和阿藍都是去年六四案的被告,於是總有機會一起上庭。但是呢,雖然我們同進同出,他們依然千辛萬苦想隔開我們,成堆人在大房坐時我們倆中間也許放塊隔板,上車時前後隔遠遠的分開行。如阿藍進了一道門,我常常就要在門外等,入一架電梯我們分開站著中間還夾個職員,上了庭明明被告們坐同一張長櫈中間都一定要加一個職員,我真的很好奇,究竟讓我同阿藍碰上的話,地球是否會爆炸呢?顛覆犯碰面是否會變成顛覆二次方?那國家就危險了。

繼續9寫的


鄒幸彤